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推上去!!!!」

敲打5    

關於「敲打」:


就是邁進了最後一章節呀!還能說什麼?哈哈!整個故事就要結束了,好感傷呀!雖然這五章節的小品花一個月寫完。

架構真的是很簡單,沒有放進太複雜的東西,畢竟現在的功力也就只有這樣子囉!我真的是受到伊藤潤二感化很大!

沒辦法,擺脫不了就是喜歡這種感覺,不過靈感真的是很難出現內...


============回到過去

中篇「敲打-第一章」

 

 

============故事開始

 

第五章

 

1.

 

二O一一年三月二十四日,凌晨一點半,蕭譚走到樹林的路口處,他拿出放在口袋裡的手電筒,反握住照亮前方陰暗的路,黑暗中出現一道橘黃色成漏斗狀的光線。地上佈滿腐爛的樹葉、樹枝、果實與泥濘的泥土翻攪在一起,散發著臭味。

 

他拿出手機,在Google地圖上標記目前所在的位置,如此一來即使在樹林迷路,他也不用擔心找不到回去的路。只是,家寶真的在這陰森的樹林裡嗎?他吞下喉中的口水,才發現他的喉嚨好乾,電子錶上顯示的溫度只有八度,幸好他身上穿著禦寒的大衣,他踏進這不知名的樹林裡,鞋底在泥巴上發出啪搭啪搭的聲響。

 

蕭譚漫無目的的行走在潮溼的樹林裡,每轉一個彎似乎又都回到原點,走進樹林後才發現看不到剛剛映在車窗上的火光,所以現在的他只能瞎子摸象般的亂走。

 

他隱約看到有一坨白色的絨毛混雜著乾枯的血塊被棄置在一棵樹下,他好奇的走過去,蹲下便使用樹枝手撥動這團爬滿蛆的東西,一股屍體腐爛的惡臭撲鼻而來,他蹙眉並向後退了幾步。

 

他仔細觀看眼前的物體,他判定應該是動物的屍體,頭部遭受到重擊,臉部已經面目全非,黃色的腦漿和乾枯的血液掛在應該是眼睛和鼻子的地方,可以看到下顎有一排參差不齊的尖牙,白色的蛆穿梭其中,動物的四隻腳呈現不自然的扭曲,他發現這是一隻小狗的屍體。

 

他心想,怎麼會有人那麼殘忍,居然這樣殺害一隻小狗,而且手法毫不留情,真可憐的小狗,一股悲傷油然而生。

 

蹲在地上的他瞥向右方凹陷的泥巴地,發現是一對球鞋的鞋印,他將手電筒照過去,發現不只是一對,是兩對鞋印。鞋印一前一後的往樹林裡蔓延,消逝在那黑壓壓的深處。

 

「太好了!」蕭譚說。

 

2.

 

凌晨一點三十六分,赤裸的俊緯只穿內褲,打著赤腳奔跑在宛若迷宮的樹林裡,冷風吹的他直打哆嗦,牙齒發出喀喀的敲打聲。他好像迷途羔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一邊跑,一邊往後看,深怕被貓頭鷹抓到,空氣中潮溼的腐臭味,讓他有種快缺氧的感覺。

 

他腦中浮現那兩個死人的面孔,當時他還以為他自己是在作夢,但卻又是那麼的真實,他甚至可以聽到那兩個死人的對談,而他才發現原來他剛剛愛上的人居然是殺人犯。他的心好痛,刺骨的寒風凍傷了他的臉頰,雙腳滿是骯髒的泥巴與腐爛的樹葉。他失望的跪趴在地上不停哭泣,抽搐的身軀,在黑夜裡顯得格外孤寂。

 

他心想,這應該是新的開始,迎接一段美好的愛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才放寬心去接受老天爺給他的這一切,他原本以為總算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愛情,沒想到,天不從人願,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此刻的他好無助又無奈,現在愛情對他來說已經不是那麼重要,因為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

 

接著俊緯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感到有些許的體力透支,四周緩慢的旋轉著,他兩手交叉在腹部,不斷打著哆嗦,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讓他不知所措,於是他只好伸出顫抖的手摸向右方的樹幹,靠在粗糙的樹根旁,順著邊緣行走。

 

突然,俊緯的腳踩進一個金屬製的機關,喀!的一聲,一陣劇烈的疼痛從他的小腿處竄上了全身,他全身的肌肉緊繃,滿身是汗,小腿像是被炙熱的火焰燃燒著,他發出尖叫的哀嚎聲後,便不支倒地,昏厥過去。

 

 

 

3.

 

貓頭鷹拿著一支手電筒,熟悉的遊走在樹林裡,他低頭看著俊緯在泥濘的泥巴地上踩出的痕跡,嘴裡嘟囔著「敏輝、敏輝,你逃不出我的魔爪!嘿嘿…」

 

冷風颼颼,宛若在樹林裡穿梭自如的精靈,樹枝發出拍打的沙沙聲,剛剛俊緯發出的慘烈叫聲讓他更加確定他的方位。因為他知道他為什麼慘叫。

 

「嘿嘿…捕獸夾…不只是用來抓小動物的…」微弱的燈光在他身旁形成一圈光暈,漸漸的消逝在樹林深處。

 

趴倒在地的俊緯身上沾滿泥巴,意識模糊的他身子顫抖著,他摸向他發疼又灼熱的小腿,鋒利的鋸齒深深坎進肉裡,鮮血不斷從傷口滲出,腳踝處像是佈滿暗紅色的顏料。

 

「好痛…」他微弱的聲音被風聲覆蓋掉。

 

他坐起身子想把腳上的捕獸夾拿掉,虛弱的他根本使不上力,兩手用力的想將生鏽的捕獸夾扳開,但依舊徒勞無功,雙手與指甲縫沾滿了爛泥巴和血水。他的淚水像潰堤的洪水不斷傾瀉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

 

他聽到遠方有腳步聲,泥巴發出啪搭啪搭的聲響,聲音越來越近,接著有人一把將他扛起,俊緯無力的掛在他的肩膀,捕獸夾上的鐵鍊搖晃的發出敲擊聲,傷口的撕裂傷依舊像被火燒一樣發疼,難受的俊緯發出低鳴的支唔聲。

 

耳邊隱約聽到貓頭鷹說話的聲音。

 

「敏輝…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又一次…傷我的心…」他的口氣異常平淡而略帶哽咽。

 

俊緯看著他剛剛逃跑的腳印離他越來越遠,貓頭鷹正把他扛回即將成為他刑場的地方。無助的他臉上盡是淚水與鼻涕,他心想,他再也沒有機會再踏出這片樹林,再也沒辦法看到那座燈塔,傍晚時的回憶突然湧現腦海。

 

黃橙橙的夕陽與海的邊際交融成大自然最獨一無二的景緻,這不是用相機就可以捕捉下來的畫面,因為當時內心充滿了戀愛的悸動,才有機會看到這讓人永生難忘的美景,戀愛時眼前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曾經」是最美好的。

 

貓頭鷹停下腳步,將肩上的俊緯直接摔在地上。側身撞擊到地面的他發出微弱的怨恨聲,他身邊有一叢盛開的玫瑰花,旁邊站了剛剛那個舌頭吐出來的年輕人,小旋的鬼魂指著花叢對他露出詭異的笑容,似乎就是在告訴他,這些玫瑰花是因為我才能夠開的如此茂盛。

 

貓頭鷹拿著圓鍬走回來,彎腰一把抓起俊緯的頭髮,被拉扯的頭皮讓俊緯痛的大叫,他努力將兩隻手向上擺動,想要把貓頭鷹殘忍的手撥開,但貓頭鷹依舊緊抓不放,將他拉往後院,拖在泥地上的圓鍬在俊緯的身旁劃出一道長長的線條。

 

原本高掛在夜空中的迷人月光,在俊緯即將瀕死的那一刻看起來卻被人染紅了,就像野獸的眼睛一樣,殺紅的雙眼準備撕牙裂嘴的將眼前的獵物吃掉。

 

俊緯被貓頭鷹甩到一旁的泥地上,雖然他已經放開他的頭髮,但頭皮依舊隱隱作痛,這時他已經感覺不到小腿的疼痛,可能因為天氣冷而減緩了知覺,又或者是已經被捕獸夾的鋸齒夾斷了吧!

 

側躺在泥地上的俊緯痛苦呻吟著,他聽到身後的泥巴發出悶悶的堆疊聲,而那把圓鍬在他身後上下揮舞著,有些泥巴甚至撒落在他的身上。狼狽不堪的他才發現前方有一個木製的儲藏室,半敞開的門微微晃動著,門板後的地上有一隻腳,接著不知道是否因為強風的關係,整個門被打開,裡面坐了一個全身僵硬的裸屍,就是之前在床尾瞪大雙眼看著他,並跟他說話的那個年輕人。

 

家寶的頭側向一邊,眼睛和鼻口都滲出黑色的屍水,臀部下還有一灘穢物,張開的嘴裡爬著蟑螂、蛆,還有蒼蠅在上面飛舞,頗像一個狼吞虎嚥的小孩。藍紫色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扭曲的手掌上沾有乾掉的黑色血塊,連腳趾都捲曲起來,應該是臨死前垂死掙扎造成的,屍臭味直撲而來,俊緯頻頻作噁。

 

「敏輝…為什麼離開我…」貓頭鷹說。

 

泥土在俊緯的身後越積越高,而窟㝫比之前的還深,因為這次貓頭鷹要掩埋兩個人的屍體。

 

「敏輝…我好愛你…我好希望能夠擁有你…一輩子…」

 

俊緯看著坐在儲藏室裡的家寶,原本他的頭是偏向右邊,突然他的頭卻轉過來瞪著俊緯看。神智不清的俊緯已經分不出眼前的狀況是真是假,因為他覺得自己非常的虛弱,小腿下的泥地吸滿了從他傷口滲出的鮮血,嘴唇發白的他可能已經死掉了,所以看到鬼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

 

「喂!放心,你還沒死!你只是快死而已!」家寶說。

 

俊緯看著他,覺得眼皮很沈重。

 

「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殺我們嗎?因為他被敏輝拋棄,所以他才要把他的恨全部發洩在我們身上,而且...他喜歡姦屍,真他媽的變態!哈哈哈」家寶說。

 

舌頭掛在外面的小旋從玫瑰花叢走過來,蹲在儲藏室的旁邊,手上拿著一朵剛摘下來的玫瑰花。

 

「嗚…喔…嗚…」小旋說。

 

「小旋他說,等一下你和我被埋起來後,他會獻花給我們,這樣我們才會死的很高尚!嘻!」家寶說。

 

俊緯盯著小旋不斷旋轉玫瑰花的那隻手。

 

「說真的,我還滿後悔的…唉…現在我媽媽應該到處急著找我吧!我覺得我好笨…應該是我們三個都好笨…隨便跟網路上的陌生人聊天,還約出來見面,連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真膚淺…」家寶說,同時咀嚼著口中的昆蟲,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他的嘴角掛了一根蟑螂觸鬚,他繼續說。

 

「結果呢?下場卻是這樣!真的是太好笑了!」家寶說。

 

貓頭鷹將手上的圓鍬插在一旁,一腳跨過躺在地上的俊緯,走向家寶的屍體,原本在旁邊的小旋不見了,只剩一朵枯萎的玫瑰花掉落在地面上。而家寶又恢復剛剛的樣子,僵硬的軀體倒在儲藏室裡。他將家寶的屍體抬起來,掛在肩膀上,然後轉身走到窟㝫前方,倒掛的家寶笑著對俊緯說。

 

「我先走,等等就換你了!」一說完他就碰~的一聲被丟進窟㝫裡。

 

俊緯哭的泣不成聲,他不斷喘氣,口中呼出白色的煙霧,冷裂的空氣讓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現在的氣溫可能已經降到三度了吧!

 

「幹!什麼東西!媽的!」貓頭鷹憤怒的咒罵,他的手掌被生鏽的圓鍬劃傷,他快步走進屋內。

 

在一旁觀望已久的蕭譚趁機跑了過來,蹲在俊緯身旁,先是用手電筒照著俊緯失神的雙眼,然後輕拍他的臉頰。

 

「喂!喂!醒醒呀!小朋友!醒醒呀!」

 

俊緯蹙眉,緩慢的張開眼睛。

 

「我…我的腳…」

 

「我知道!我會幫你把捕獸夾打開,但是你要趕緊把腳收起來!知道嗎?知道嗎!」他再次輕拍他的臉頰。

 

俊緯若有似無的點頭。

 

蕭譚把雙手放進染滿鮮血的捕獸夾,用力的向兩邊撐開,生鏽的捕獸夾發出不悅耳的摩擦聲,當俊緯感覺到原本深深坎在肉裡的鋸齒被拉開後,他使出吃奶的力量將腳往上收,而蕭譚順勢把捕獸夾往外拋,喀~的一聲捕獸夾又再次閤上,掉進窟㝫裡。

 

捕獸夾撕裂了俊緯的小腿,深的見骨,蕭譚趕緊將大衣脫下,披在失溫的俊緯身上,他將他緊緊抱在懷裡,搓揉著俊緯的背,希望可以幫他恢復些溫度。

 

「我的天呀!你腳上的傷太嚴重了,我得趕緊送你去醫院。這樣你沒辦法走路,來!我揹你!」蕭譚說。

 

突然有個閃著亮光的東西迎面而來,碰~的一聲蕭譚臉部被圓鍬擊中,他一陣昏眩,鼻血幾乎是用噴的出來,他向後摔在地面。

 

「幹!賤男人!你又想來搶我的男朋友!」咬牙切齒的貓頭鷹手上拿著圓鍬走向蕭譚,他用力踹著蕭譚的肚子,蕭譚伸出手抓住他的腳踝,但貓頭鷹又用另一隻腳踹向他的下體。

 

「靠!」蕭譚痛不欲生,連淚水都噴了出來,他額頭飆出汗水,身體捲曲在地上打滾。

 

貓頭鷹轉身看向趴倒在地上的俊緯,他將手上的圓鍬丟在一旁,然後走過去將他拉起,緊緊掐住俊緯的脖子。

 

「敏輝!你還是死性不改!就是喜歡偷男人!」貓頭鷹說。

 

俊緯雙手抓住貓頭鷹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撥開,但掐在俊緯脖子上的雙手越來越緊,失去理智的貓頭鷹肯定會殺了他,感到呼吸困難的俊緯眼前出現黑點,他瞳孔放大,雙眼佈滿血絲,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口水從嘴巴流了出來,原本掙扎的手也軟了下來,垂掛在身體兩側,失禁的他雙腳不斷顫抖,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

 

突然間緊掐住他脖子的壓力消失了,鬆手的貓頭鷹瞪大雙眼看著他,癱軟的俊緯倒在地上,並用力的呼吸,顧不得冷裂的空氣凍傷他的肺。貓頭鷹摸摸後腦杓,發現溫熱的血液沾在他的手上。蹙眉的他緩慢站起來,轉身看見憤怒的蕭譚拿著沾著鮮血的圓鍬喘氣。

 

貓頭鷹走了幾步,便重心不穩的趴倒在地上,剛好就在蕭譚鞋子的前方。他將圓鍬丟棄,朝俊緯跑了過去,不斷乾咳的俊緯將晚餐的鵝肉麵都吐了出來,受盡折磨的他昏眩過去。

 

「小朋友你不能死呀!」蕭譚將俊緯扛在身上,他腳上的鮮血浸濕了蕭譚的牛仔褲。

 

他瞥向身旁的窟㝫裡,眼眶泛著淚水。

 

「家…家寶…對不起…我晚了一步」他說。

 

4.

 

敏輝打著赤搏,穿著綠色迷彩海灘褲站在沙灘上,晴朗的藍天沒有任何雲朵,只有炙熱的太陽懸掛在空中。

 

「哥!這裡好美喔!」他說。

 

貓頭鷹手上拿著兩罐汽水朝他走過來。

 

「對呀!真的很美!」

 

貓頭鷹和敏輝坐在岩石上,將腳泡在粼粼動人的海水裡,微風徐徐吹來,老鷹翱翔在天際,他們有說有笑的喝著汽水。

 

「哥,謝謝你帶我來這邊看海!」敏輝說。

 

「喜歡嗎?」貓頭鷹說。

 

「喜歡!」

 

「喜歡就好!」

 

「哥…」

 

「嗯?」

 

「希望以後我們可以搬到海邊來住!」

 

「搬到海邊來住?」

 

「對呀!如果住在這裡,每天都有美景可以看,而且呀,房子一定要面對大海。」

 

「為什麼?」

 

「這樣子~早上可以看到日出,晚上可以看到夕陽,哇~多浪漫呀!」

 

「喔~真的唷!聽你這麼一講,還真的很浪漫。」

 

敏輝喝了一口汽水,緊握住貓頭鷹的手。

 

「哥!」他靦腆的說。

 

「怎麼了?」

 

「你愛我嗎?」

 

「當然!」

 

「當然什麼?」

 

「我當然愛你呀!」

 

貓頭鷹用手指在白色沙灘上畫了一大一小交疊在一起的愛心。

 

「敏輝~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

 

「大的愛心是我,小的愛心是你,你是我這輩子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哥…」

 

敏輝熱淚盈眶,微笑著,貓頭鷹輕撫著他的臉頰,深情的看著他。

 

「我會一直愛你…直到永遠…」貓頭鷹親吻著他。

 

 

5.

 

倒在地上的貓頭鷹感覺到頭痛欲裂,淚水從他的眼角流了下來。他慢慢張開雙眼,看著懸掛在空中的月亮,他坐起身,後腦杓的血凝固了,血塊和頭髮交雜在一起。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手撐在牆壁上,他的頭雖然昏眩,但有比較清醒。

 

「敏輝…你還是離開我了…為什麼…」他哽咽的說。

 

彷彿昨日的過往記憶歷歷在目,潛伏在深處的舊傷口又開始發疼,糾結的心擺脫不了如刀割般的傷痛,他終究忘不了敏輝,對他又愛又恨,耳邊依稀聽到敏輝說的那些話,他為了他在海邊買了一棟房子,一棟面海的房子。

 

敏輝說他會愛他,卻離開了他,貓頭鷹用沾血的手指在牆上畫出一大一小交疊在一起的愛心,他握拳的手用力的敲擊在牆壁上,頭靠在牆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會…一直愛你…直到永遠…」他說。

 

失魂落魄的他走回屋內,步上二樓,從左側的儲藏室裡翻出一個烤肉架,還有一包木炭,他走進房間將房門和窗戶關上,從衣櫥拿出衣物塞在門縫,他用噴燈將木炭燒的火紅,灼熱的木炭發出啪啪聲。

 

他將床邊桌上放有他和敏輝合照的相框拿在胸前,安穩的躺在床上,房內的溫度慢慢升高,空氣越來越稀薄,木炭中的火光忽明忽暗,小旋和家寶站在床邊看著貓頭鷹,不發一語。

 

 

6.

 

抵達醫院的蕭譚開上急診室外的車道,他衝下車便直奔醫院大廳。

 

「快!這孩子快死了!快點救他!」大廳迴盪著他激動的聲音。

 

醫護人員緊張的推著病床,跟隨蕭譚的腳步,他們將毫無血色的俊緯抱到病床上,俊緯尚有一絲氣息,醫生用手電筒照著他的雙眼。

 

「快!快推進去!」醫生說。

 

蕭譚看著他們消失在醫院走廊的盡頭,而護士小姐拿消毒棉花擦拭著他臉上的泥巴,然後再用沾有碘酒的棉花棒輕輕擦在傷口處。雖然他的鼻血已經止住,但鼻子卻腫得有兩倍大,呼吸時鼻樑還會發隱隱作痛

 

「你先吃個消炎藥和止痛藥,我等一下拿冰塊給你冰敷」護士說。

 

「謝謝妳。」

 

蕭譚的手機抖動著,他從口袋拿出手機,來電顯示「陳警官」。

 

「喂!蕭譚!你在哪?」

 

「我在醫院,我剛救了一個小孩,正在急救中。你們到了嗎?」

 

「有!我們透過定位系統搜尋到你設定的位置,而那個瘋子居然燒炭自殺!」

 

「什麼?!他死了嗎?」

 

「還沒,我們闖進去的時候發現他還有意識,但不是很清楚。而且…」

 

「而且?」

 

「我們還在後院找到屍體。」

 

「我知道,那個是家寶的屍體。」

 

「還有另一個!」

 

「另一個?!」

 

「對!他被埋在玫瑰花叢下面,也是年輕人,脖子有勒痕,應該是被掐死的。」

 

「媽的!這人真的是瘋子!」

 

「我早就說他是瘋子呀!現在呢?我們先把他帶回警局嗎?」

 

「對呀!不然呢?」

 

「喔…那屍體呢?」

 

「先運回野薑市。我等一下會打給家寶的母親。」

 

「好!」

 

掛斷後,蕭譚並沒有馬上打給燕芬,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股悲憫油然而生。他替家寶感到難過,一個才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居然就這樣死了,他只不過是一個單純的小孩,偶而跟家人耍耍任性,卻被有心人拐走,一去不回。媽的,真操他媽的瘋子!

 

他走進便利商店買了一包香煙,步出醫院大廳,看到救護車從眼前呼嘯而過。路旁的板凳坐了一名男子,板著的臉毫無生氣,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蕭譚經過他身邊時,隱約聽到他說「老天爺,拜託你不要帶走我母親,拜託你。」

 

蕭譚走進公園,隨風搖曳的榕樹發出沙沙聲,草地散發著清新的味道,撲鼻而來的花香讓人絲絲入扣。他依舊有個重要的事需要去完成,他將香煙點燃,奮力的吸上一口,拿出手機,他的手顫抖著,心臟噗通噗通的快速跳動,他按下燕芬的電話,這時候是凌晨三點五分,等待聲只響起兩次,便馬上被接通。

 

「蕭譚!你找到我兒子了嗎?」

 

「嗯…我找到妳兒子…」

 

「太好了!他在哪?」

 

「妳兒子他…」

 

7.

 

二O一一年四月一號下午兩點十五分,梅花醫院外的櫻花盛開,微風徐徐吹來,花瓣飄落在綠意盎然的草原上。小凱身穿白色襯衫及卡其色的休閒褲,衣領處綁了一個暗紅色的蝴蝶結,右胸上的口袋寫著美麗坊麵包店的字樣,行走在花園走道上的他手持一個白色便當盒,他將粉紅色的櫻花花瓣捧在手心上,面帶微笑步上醫院的臺階,朝大廳走去。

 

俊緯坐在病床上,翻閱Men’s uno雜誌,小腿被繃帶包紮著,懸掛在天花板上的電視機正播著現在最火紅的偶像劇,半敞開的窗戶飄進新鮮的花香味。小凱從門口探頭進來,笑著說。

 

「俊緯!吃點心囉!」小凱拿著便當盒走了進來。

 

「你不是在上班嗎?」他將雜誌閤上,隨意放在床邊的櫃子上。

 

「哈哈!因為我現在是你的專職保母,我們老闆聽到你的遭遇,整個就是難以置信,他比我還擔心,這點心是他叫我一定要拿過來給你吃的!」小凱坐在床緣,看著俊緯那隻如遊樂園人偶般的大腳。「你的傷口有比較好了吧?前幾天不是還在發炎?」

 

「嗯!有比較好了!護士剛有來換過藥!」

 

「這是剛烤好的派,還熱呼呼的耶!吃吃看吧!」小凱打開便當盒,酥皮南瓜派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人垂涎三尺。

小凱拿出一片酥皮南瓜派,下方墊了一張衛生紙,遞給躺在床上的俊緯,俊緯將派放在自己的鼻子前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哇~真香!」,然後一口咬下熱騰騰的南瓜派。

 

「超好吃!」俊緯吃驚的說。

 

「哈哈!瞧你開心的樣子,這南瓜派是我們四月的新品,你是第一個品嚐到的客人喔!」

 

「真的嗎!那我真的是太幸運了!怪不得有句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單單吃個派,就讓我感覺到,活著真好。」他說。

 

小凱突然收起了笑容,眼眶泛著淚水。

 

「俊緯…你知道嗎?這幾天我不斷的在想…我差一點就失去你這個朋友了!」

 

「唉唷!你幹嘛哭呀!我現在不就好好的坐在你前面,只是暫時要用拐杖走路而已,但也沒差到哪裡去呀!」

 

兩人看著斜放在床尾處的咖啡色拐杖,笑了起來,小凱揉揉眼睛說,「我知道你沒事!只是…早知道那時候就該堅持不讓你去找他,這樣你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嗎?」

 

「喂!這又不是你的錯。」俊緯說,「很多人都會在網路上認識朋友,又不是只有我,可能我只是在對的時間,遇到不對的人呀!至少,我現在真的沒事了!」

 

「那你以後還敢在網路上玩交友嗎?」小凱說。

 

「不可能!拜託!這次的經驗真的是嚇死我了!我不會再笨一次了,現在的我能夠擁有你這樣的好朋友,就夠了!」

 

俊緯和小凱兩人對看,噗茲一聲便呵呵大笑,病房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傷痛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8.

 

裝有家寶屍體的棺材正緩緩放入墓穴裡,家屬圍在旁邊觀看,牧師拿著一本聖經,口中不斷唸著禱告文。燕芬身穿黑色的洋裝,胸前掛著一個銀製的十字架,一頭黑髮整齊的梳向後腦勺,用一個鑲有鑽石的髮夾固定住,及膝的蕾絲裙擺隨風擺動著。她低頭啜泣,手中拿著一條白色的絲巾。

 

回想起那天,燕芬在殯儀館看著家寶冰冷的屍體躺在冰櫃裡,那時的她近乎崩潰,臉部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斗大的淚珠不斷從眼眶滲出。「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家寶…我的寶貝…」。她癱坐在地上,像極了一個任性的孩子,她不斷拉扯她老公的衣服,甚至用拳頭打在他身上,而泣不成聲的老公也只能將她緊緊擁在懷裡,希望能夠安撫彼此震盪的心。

 

原本站在一旁表現冷靜的阿強,突然快步走出大體室,站在走廊,點煙的手顫抖著,煙卻掉到地上,彎下腰的他並沒有把煙撿起來,而是直接跪坐在地上,雙手抱頭,發出低沈的哭泣聲。

 

打從家寶出生的那天起,他就一直照顧他到現在,他幾乎把家寶當做他自己的小孩,雖然家寶偶而任性,耍耍脾氣,但他依舊愛他,只是他難以置信,未來的日子裡,這個家將永遠再也沒有辦法聽到家寶的聲音了。

 

喪禮結束後,親友們互相道別,帶著鬱悶的心情離開,燕芬輕撫著灰色的墓碑,上面刻著「永遠的寶貝 黃家寶 1991-2011」。情緒緩和的燕芬看到蕭譚的黑色休旅車停在墓園外的街道上。她朝他走了過去。

 

「蕭譚!」她說,腳下的黑色高跟鞋在石子地上發出喀喀聲。

 

原本靠在車門上背對著燕芬的蕭譚,轉過身面對她,他的眼眶泛淚,之前紅腫的鼻梁現在已經轉為藍紫色的瘀青,口中吐出白色的煙霧。

 

「妳…妳還好吧…」

 

「說實話,不好,非常的不好…」她嚴肅的說。「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幫我找回我的家寶。」

 

「不用那麼客氣,因為我答應過妳,我會幫妳把家寶找回來,只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子的情況。對不起…」

 

「你不用對不起!該對不起的人是我!原本我答應你…我會改變自己去了解家寶需要的是甚麼?但…我想…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蕭譚以為燕芬會再次崩潰的痛哭,但她只是閉上眼,然後再次張開眼睛,雖然她面容憔悴,不過卻比之前還要更加堅強,似乎,她已經能夠真正接受家寶往生的事實了。

 

「那個犯人呢?情況如何!」燕芬說。

 

「燒炭自殺的他被我同事救起,昏迷了三天才醒來,但他卻失去記憶,連話都不會說,像是個嬰兒,」蕭譚抽了一口煙接著說,「我們只好把他送到精神療養院,住院觀察。我等一下還要去另一個家屬那邊,因為妳兒子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燕芬沉默了許久,憤怒的說「為什麼人可以那麼可怕,居然會殺害無辜的小孩…我真的不懂…」

 

「我也不懂,畢竟我們都不是當事人,所以我們也沒辦法幫對方下定論。唉~人生無常,有許多事情是我們無法料想得到的,而事情發生時,我們也只能摸摸鼻子,選擇用更好的方式去讓自己走出那些無情的傷痛呀!」蕭譚說。

 

「嗯…我會盡力去學習過著沒有家寶的每一天…只能假裝一切都沒有改變過…」她無奈的說,「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蕭譚,你還有重要的任務要去完成呢!真替那名年輕人的家人感到惋惜…」

 

「我懂…燕芬,妳要記得,只要妳還愛著家寶,她將會永遠活在妳那充滿母愛的世界裡。」

 

「嗯…真的很謝謝你」燕芬衷心的微笑著。

 

9.

 

梅花市區裡的「美泰森精神診所」今天依舊有新的精神病患入住,一台白色的廂型車,車身寫著「美泰森精神診所專用車」。三名病患跟著醫護人員從車內走了下來,六名醫護人員分成左右兩排走在三名病患身邊,像是政客的隨扈。

 

白色的走廊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地板上的白色磁磚潔白無暇,一名中年婦女推著擺滿清潔用具的車子從前方走過,大廳的左邊是服務台,幾名護士低頭盯著電腦螢幕,熟練的敲打著鍵盤。右邊有許多桌椅,零星的精神病患分散坐在椅子上,有些在發呆,有些在畫畫,有的則是盯著電視裡教烹飪的節目傻笑。

 

貓頭鷹走在最後面,當前面的兩名病患皆被帶往各自的房間後,他身邊只剩下一名醫護人員,他們停在一個鐵製的房門前,方格狀的鐵網固定在窗口上。

 

「這是你的房間,進去吧!」醫護人員說,並將鐵門打開,一股霉味撲鼻而來。

 

貓頭鷹走進窄小的房間,白色的單人床,漏水的洗手臺滴答滴答作響,有個鑲著鏡子的長方形置物櫃掛在牆上,馬桶則安裝在房內的左側角落。天花板的日光燈發出茲茲的聲音,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弓起身子靠著牆壁。靜悄悄的房內可以聽到有人在走廊行走的聲音、談笑聲。他毫無思緒的看著磁磚地,腦袋一片空白,他順著床緣看向床頭,小旋和家寶站在陰暗的角落與他對看。

 

「哥…你很喜歡體驗瀕臨死亡的那種感覺…對吧!」家寶笑著說,「現在…換我們來享受一下吧…放心…不會痛…雖然一開始會有點不舒服…」

 

家寶和小旋對看。

 

「接著你就會體會到那種極致的滋味了!哥…我真的好喜歡你喔…」

 

 

10.

 

晚上十一點半,大夜班的醫護人員來查房,當他透過小窗子往裡看,卻被裡面的景象嚇得驚慌失措。「天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櫃檯的值班人員聽到他的大叫聲,便紛紛跑過來。

 

鐵門打開後,原本是乾淨整齊的白色床單,現在卻被骯髒的泥巴弄的亂七八糟,上面甚至還有掌印,身體扭曲躺在床尾的貓頭鷹,翻著白眼卻露出詭異的微笑,讓人過目難忘。房內飄著屍體的惡臭,但詭異的是,他的軀體還有些許的餘溫,根本還沒有腐爛。

 

但他的死亡證明書上只會寫著「猝死」兩字。

 

當天值班的醫護人員,沒有人敢說,他是在密閉的房間被人活活掐死,因為他的脖子上不只有泥巴、還有逐漸發紫的掐痕。

 

而死掉的他,似乎說著「喜歡就好…」

 

The end.

 

「敲打」-2011.10.09-2011.10.31完成


=============小豪桑碎碎念====

故事到這邊就結束了,關於這故事,我最愛的是那讓人難忘的海邊。

我記得在寫第四章後半段,俊緯跟貓頭鷹在海邊玩耍,那段我哭了,因為我想到後面要寫出俊緯將會看到手機中存有家寶和小旋慘死的照片。

那時心中的OS是「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為什麼要那麼慘忍!」,但我也沒辦法,畢竟這就是個故事呀!

人生中不也是有那麼多的無奈?總以為我們已經成功的得到想要的東西,或是覺得我們爬到了最高的顛峰,但殊不知,還是會出現意想不到的事情。

這就是人活在這世界上最精采的部份,因為未來往往讓人無法掌握。

第五章節,昏倒的貓頭鷹夢到初戀的男友敏輝,我也很心酸,因為我也才知道為什麼貓頭鷹會選擇住在海邊,原來都是為了曾經的諾言。

愛情就是這樣,往往總會愛太多,傷太多。但還是堅持想要擁有愛情,不是嗎?

這篇小說應該是我目前唯一有「惡有惡報」的結局,不過,看似孤獨可憐的貓頭鷹,到最後怎麼會有殺人的舉動,這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謝謝你把這故事看完,寫的不是很好,畢竟只是個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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